第406章(1/2)
在这样狼狈的喘息中,他身上那股经年累月沉淀下的、属于边关统帅的威压,依旧如同沉睡的老木,厚重而凛冽地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他看着李少凡,眼神锐利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凡儿……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本王老了,管不住你了,也不想管了……”
“本王这一生啊,唉……” 老王爷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种彻底的疲惫,“都在失去……少时没了母妃,中年送走了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痛楚……”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为父不想再尝一次失去的滋味了……不想老来再失独子……”
这几乎已是明示的哀求,带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全部的脆弱。他抬起头,最后深深地看着李少凡年轻而充满戾气的脸庞,那目光复杂难言,有痛惜,有担忧,以及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
李少凡听着父王断断续续、混乱不堪却又字字泣血的低语,看着他枯槁衰败的形容,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陈漓恩冰冷的尸身仿佛就在眼前,父亲绝望的哀求又在耳边。两种极致的痛苦如同两把钝锯,反复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眼底翻涌的恨意并未消散,反而在父亲这近乎遗言的哀求中,染上了一层更加悲怆绝望的底色。
他死死咬着牙,下颌绷紧如铁石,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李奉虞看着儿子眼中那冰冷决绝、再不复往日孺慕的光芒,最后一丝希冀也熄灭了。他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灰败。
他的嘴唇无声地嗫嚅了一下,“出去罢。”
李少凡闻言,缓和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地迈开步子,沉重地向帐外走去。
老镇南王望着他高大挺拔的、却充斥着厉色的身影。那只枯槁的手,缓缓地、无力地从胸口滑落,垂在冰冷的兽皮上。他的头,也慢慢地、缓缓地垂了下去,靠在厚重的裘氅领口,仿佛只是疲惫至极,沉沉睡去。
老镇南王李奉虞,这位戎马一生、威震南疆的老将,那支撑了他一生的、最后的威仪与不甘,终于在这接踵而至的惊痛与无尽的悲凉中,彻底散尽。
“父王?”
李少凡似有所感,他偏了偏头,试探地、带着一丝颤抖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猛地转身,扑到父亲身前,手指颤抖着探向鼻息。
冰冷。
一片死寂。
“父王——!”
短短一日之内,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如师如父、亦是他心中隐秘野望重要推手的陈漓恩,和他血脉相连、威严如山父王,竟接连离他而去!
一声凄厉绝望、如同孤狼哀嚎般的嘶吼,终于从李少凡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声音撕裂了营帐的沉闷,穿透了外面连绵的雨幕。
帐内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却再也无法为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将人吞噬的孤寂感,如同南诏冷冽的寒潮,瞬间将他淹没。
他失去了他的两座大山。
这巨大的空洞感之后,是灭顶的悲恸,在冰冷的现实催化下,迅速发酵、变质,升腾起滔天的、无处宣泄的怨恨。
“啊——!”
一声凄厉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李少凡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劈向身边倾倒的案几残骸,木屑纷飞。
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猛地冲出大帐,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脸颊和冰冷的铠甲。他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