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弹指(7/8)
南昌,分兵四出,陷于南昌于死地。七月十二,清军大肆抢掠,驱赶数十万乡民挖掘数丈深的战壕,一日一稀粥,督工不停,暴晒旁蒸,死者无虑十余万,妇女各旗分取,送予同营者无昼夜。
八月初九,挖掘事毕,所驱男女一并斤卖,剩者坑杀掩埋,城郭东西数十里间,邱墓不见,地皆涌血。
八月十二,清军一等梅勒章京罗顾纳岱中炮身死,主帅谭泰后退数里,围点打援,命何洛会扫平江西境内响应余部。
九月二十,围城日久,南昌城中米价涨至一石六十两,一石六百两,最后变为杀人而食,拆屋而炊。
九月二十九,有难民涌出城门,谭泰审问毕,男女不留。
九月三十,百余人跳墙而下,活者三四十人,拿到谭泰面前审问,所答绝粮月余,米卖银八钱一升,糠卖银二钱一升,老鼠一个卖银二钱,人吃人。审毕,男女不留。
十月初三,南昌城军队暴动,五百军士携家眷剃发卸甲而出,谭泰不审,屠杀殆尽。
十月初十,西城副将领一百二十名兵卒奔出,所带枪械数十杆,火药三桶,谭泰留用火器火药,官兵皆杀。
永历三年正月元旦,城内又投出男女七十余名,皆癫狂傻笑不止,谭泰分杀男人,妇女留置庆节。
正月十九,围城六月,南昌城破,金声桓中箭不敌,杀妻女子嗣,投帅府荷花池自尽,督军大学士姜曰广于家中投水而死。
王得仁率兵突围至德胜门,兵堵不能前,三进三出,击杀数百人,被执,押解至谭泰面前。
临行之前,谭泰问他为何叛清,王得仁回答道:“一念之间。”
时间至永历三年正月二十七夜,距离他们于南昌城中的那声呐喊已过了一年之久,一切的血与泪融在了这封战报书信里——
杜永和在总督府大堂上踱步许久,终是把手中的大印盖了下去,然后这封信被他抄录成了两份,一份递给了原本就要传递的,如今尚在端州行在的雷德复,一份则是押在了手中,准备于朝中这次大朝会过后再交予李元胤。
于是那信使便又启程,往南走了。
跨过奔流不息的西江之水,他看到了这片大地上的生机磅礴,清晨露水低垂,午时朝阳涌起,但直到黄昏,一切又熄灭下去了。
进入行在端州城后,他看见几个慵懒的地皮躺在城下铺子晒太阳,巡查的捕快兵士正在凉亭下吃酒划拳,走夫贩卒撑开了摊子铺子,神情悠闲的撑在台上小酣,长风吹起地上的枯叶,从这里打着旋儿过去,不知要去往何方。
与这一刻而言,他像是被泡在了水里,恍若无神的走到了最终目的的寺庙前,敲响了门。
出来的是个清瘦的和尚,眼神带着悲悯,信使递过了怀中的东西,二十八日夜,他死在了这里——
时间继续推进!
名叫雷德复的和尚拖着尸骨进入了正殿内。
他将这位曾经相识的年轻人盘成了金刚坐,然后拿出了去岁带回的那部往生咒,握着对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念到了鸡鸣之时。
随后,他于香火前烧掉了这本书,脱下袈裟,穿着布衣庶巾帽,带着这封信,走上了端州城内最为繁华绚丽的城中街。
永历三年正月二十九日辰时,他见到了朝中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吴党魁首朱天麟——
于这样硕大而又渺小的行在之中,许许多多的人还在奔走着,或为生计,为前途,为欲望,为争斗,为生命,这里也或许存在着世间所有能囊括进去的万象,他们溃散,聚集,直至等到互相碰撞,燃尽生命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