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坠入深渊(三)(2/4)
,捂着胸口站在远处的田福堂。他只是背着弟弟的尸体,一步一行,踏着泥泞,朝着金家湾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惨淡的晨光中如同一座移动、悲怆的墓碑。
金家人全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哭声压抑而绝望。金俊文被两个人架着,如同行尸走肉,王彩娥被人搀扶着,眼神依旧怨毒的盯着金俊武背上的那具尸体和前面两个不成器的侄子,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村民们默默地让开了一条路,默送着这悲怆的队伍,远去初升的太阳将惨淡的光芒洒在泥泞的河滩,枯焦的荒野和这群绝后余生,心如死灰的人们身上,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映照出这片黄土地上那浸满了血泪,沉重得人窒息的苦难,东拉河的呜咽成了这场惨剧唯一的永恒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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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湾的空气,比溃坝后的河道还要凝重。金俊斌的尸体被暂时停放在金家窑洞冰冷的地面上,盖着白布旁边点着摇曳的长明灯。
金老太太的哭声时断时续,如同风中的残烛。王彩娥则陷入了另一种沉默,她的父母听说这件事也赶了过来,在父母的劝说下她不再哭骂,只是用那双红肿布满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进出窑洞的人,尤其是金俊文和金俊武。
田福堂虽然自己也病倒了,躺在自家的窑洞土炕上喘着粗气,胸口憋闷的,像是压了块磨盘,但他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
金俊斌一天不下葬这件事,就一天不算完,就像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他强撑着精神,授意村委会出面催促金家尽快让金建斌入土为安。
副支书金俊山带着几个村干部,来到金家湾。窑洞里弥漫着香烛,纸钱和死亡的气息,金俊山搓着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沉重又带着官方的亲切,轻声说道:
“俊文,俊武,节哀顺变啊……这人死不能复生,总得让俊斌兄弟入土为安才好。天气热了,再这么放着对逝者也不敬,对活人也……”
金俊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沉默的守在弟弟陵前的金俊武打断了。金俊武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一夜之间爬满的疲惫纹路和那双深不见底、冰冷如铁的眼睛。
金俊武没有看金俊山目光,似乎穿透了窑洞的土墙,落在某个虚空的地方。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瞬间让窑洞里的压抑空气又降了几度:
“入土?入哪里的土?我兄弟死的不明不白,尸骨未寒。我妈还躺在炕上水米不进,话都说不利索。家里主事的老太太开不了口,我只是个当哥的,不能替她做主,这事儿不急。”
“不急?”
金俊山身后的一个年轻干部,忍不住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解和急躁:
“这人都没了,还等什么?不是越早入土……”
“等什么?”
金俊武猛地将目光转向那个年轻干部,那眼神锐利的像把刀子吓得对方,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等我妈能开口说话!等我们金家自己商量好,怎么给我兄弟一个交代!等上面给个说法!我兄弟的命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埋了!”
金俊武这话一出口,金俊山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作为同族的兄弟,他太了解金俊武了!这哪里是等家里的老太太做主?他这分明是在摆姿态,是在向田福堂、向村委会,甚至向整个石圪节公社施压。
金俊武是要用他弟弟的尸首做筹码,来换取某种东西!金俊山甚至能猜到,金俊武想要什么,无非是给弟妹王彩娥争取最大的抚恤和保障,甚至可能还要追究豁坝行动的责任,田福堂或者其他人付出代价!